另类球童的生活

转自新浪体育, 原文美国体育画报。

“自由球童”已是一个濒临消失的行当。他们依附在PGA巡回赛周围,游走在一场接一场的比赛之间,就连睡觉都在自己的车上。

乔什-斯文森平常不是扛着别人的高尔夫球袋,就是开着一辆白色福特面包车到处跑。车子配备了床垫、微波炉和轻便电热炉,像个移动的“6号汽车旅 馆”(Motel 6,美国连锁汽车旅馆),让他四海为家。一个热水缸连着蛇头淋浴喷头,让他可以在车尾给自己洗尘。斯文森在2005年买了这辆车,舍弃了一份办公室工作和 一所城郊的房子,开始了游民式的球童生活。47岁的他从没结过婚,并把无根的生活看做一种浪漫。花钱交房租的日子实在没意思。

“我尝试过朝九晚五那一套,”斯文森说。那是一个春日的下午,他把车子停靠在旧金山东边的全国巡回赛场地“TPC石坡”球场外。“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不适合我,完全不行。”

结束了五周的大回旋,斯文森看起来很累却很满足。他从圆石滩的职业业余混合赛辗转到波多黎各赶一场小型赛事,中途他还飞车赶去洛杉矶,和自由职业巡回赛球手马克-亨斯比会合,参加北方信托公开赛的周一资格赛。

球童和球手的配对就跟高尔夫球运动一样来去无常。在之后的波多黎各站,斯文森就和亨斯比分道了。斯文森买不起去加州的机票,就绕道去了坦帕,在 那里的中站冠军赛也没找着活儿,于是又跳转到路易斯安那(跑了场一次性的周一资格赛),再搭便车去休斯敦(又是收入微薄的一天),然后他才找到去西部的廉 价航班,在旧金山着陆。面包车就在那里等着,他刚好赶得上在“石坡”的赛事。在他整个月马不停蹄的行程里,只有两千美元入账。

球童这工作,似乎是最适合那些不适合工作的人。周期长,收入不定,行程紧密,对于给世界顶尖球手扛包的球童来说,工作带来的是私人飞机和贵族待 遇,但如果你不是小史(Steve Williams,伍兹的前球童,现为亚当-斯科特的球童)、“骨头”(Bones,菲尔-米克尔森的球童吉姆-麦凯的绰号)或者“毛毛”(Fluff, 迈克-考万的绰号),这工作往往会令人抓狂,你需要不停地查各种价目表,各种赛事活动给了你自由,但从来没有保障。

斯文森就是一小撮“自由球童”中的一分子,在PGA巡回赛中一站接一站地跳。这是个日渐式微的工种,他们要自负开支,找到工作也常常是球员能打多久,他们就做多久——前提是他们还要找得到。

以前可不是这样。

几十年前,对于一个优秀球童来说,PGA巡回赛的球包是扛得过的——当然说的是得奖选手的包。但从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期,随着人们的钱 包开始鼓胀,为顶尖球手扛包的竞争变得激烈起来。之后,比赛奖金暴涨,“老虎时代”来临,在一线球手旁边跟班成了一条职业康庄大道。在今时今日令人心酸的 经济气候里,一份稳定的球童工作更加令人垂涎。它是蓝领的工作,却有成为白领的潜质。

一级高尔夫选手的球童位置绝少有空缺,即使在有空缺的时候,裙带关系也到了任人唯亲的地步。从卢克-唐纳德到瑞奇-福勒,许多年轻球星打球都是让自己的老友或者兄弟扛包的。PGA巡回赛在球童圈中有个贬损的俗称:亲友旅行团。

“我出道的时候,你可以随便去一个比赛,然后就在停车场里找到人雇用你,”入行21年的行家迈克-斯图吉尔说,“现在的话门儿都没有。”

50岁的斯图吉尔以前是个货车司机,犯过法,因球童生涯而有了改过自新的机会。年少时他染上可卡因毒瘾,并靠偷钱来维持,后在阿拉斯加被判以八 项盗用公款和诈骗罪。法官很有同情心,将原本可以是56年的刑期减成了12个月。斯图吉尔在一个亲密好友死去后改信了基督,出狱时的他已变得谦卑,重获新 生。

一个重要契机给了他第一份巡回赛工作:1991年的得克萨斯州公开赛,他在库尔特-拜卢姆开车进停车场时挥手拦下了他。“他问我对这球场熟不 熟,我告诉他,我熟,”小时候在乡村高尔夫球会当过球童的斯图吉尔说,“但是后来我们进入了比赛,他问了我一个码数。可我既没有看过那场地,也不会读码数 表。”

“你骗我的,是不是?”拜卢姆说。斯图吉尔点了点头。拜卢姆也皱了一下眉头,但却姑念他有这份进取心,没有炒掉他。

2月份,斯图吉尔从佛罗里达开车到加州,在北方信托赛前的星期天很晚才到达,于是他就在一家沃尔玛的停车场里过夜,睡在他的马自达上。但第二天 下午,当他的球手、巡回赛冠军埃里克-阿克斯利无缘周一资格赛时,斯图吉尔就又跳上了车径直往东开去。他在波多黎各和本田精英赛赶场,然后又出现在坦帕, 和斯文森及其他几个行家一起。

在高尔夫球的大赛上,球场入口的地方就像个户外招聘会,手持名片,争相自荐。“这周有人吗?”“你有我电话的。”“什么时候要人就给我个短 信。”中站赛的周一资格赛,斯图吉尔有人了:巡回赛新兵斯科特-戈尔登。中站赛这种中级赛事,有更多级别较低的选手可能没有球童。斯文森说:“如果你不 去,你永远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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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格赛的场地——因斯布鲁克度假村及高尔夫俱乐部晨光普照,150名高尔夫球手将争夺四个晋级席位,而有十几个球童则想找份工作。他们聚集在球场专卖店外面的球车道旁边,等待球员们经过。

站在斯文森后面的是蒂姆-达菲,这个资深球童正在努力着,希望得到工作。跟斯文森和斯图吉尔一样,他也在南部边境绕了一圈,但和他们不一样的 是,达菲是入不敷出。这不是什么稀奇事。PGA巡回赛期间,大多数球童收入大约是1200美元(在全国巡回赛上,平均数则更靠近700美元),外加球员奖 金的5%到10%。旅费、食宿则全数自掏腰包。在赚和亏之前有一条清楚的分界线,大概在奖金排行第150名上下。“低过这条线的话,你顶多就是不赚不 赔。”达菲说。

达菲曾是名小有造诣的少年球手,在1993年得到当球童的机会。当时他在湾山的练习场打球,“你怎么能那样子甩杆?”一个声音在他背后打趣道。达菲转过身一看,是阿诺德-帕尔默。

“你甩得不怎么样,”达菲回敬道。帕尔默喜欢这回答,于是当场就聘用了达菲。

那一年达菲尝到了高尚生活的滋味:私人飞机、高档酒店。他跑了大师赛,帕尔默在那周四的比赛以三个“小鸟”开局。“你听都没听过那样的欢呼声,”达菲说,“我后脊梁上一阵阵哆嗦。从头到尾我都感觉像在云上走一样。”

如果没有接近一线球手的途径,一个球童发财致富的最好机遇就是抓住一名无名小将然后跟着他一路爬上顶峰。不过就算有“灰姑娘”的故事,结局也可 能变味。球童没有合约签,所以也没有保障。握一下手就成交的协议,也可以一条短信就收回。这种事并不鲜见——马车开到舞会就变回一只南瓜是经常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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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于球童来说,冒这种明摆着的风险,也胜过做安逸到麻木的主流职业。哪怕是他们业内最保守最工整的人,也都显现出对常规的反感。就以雷诺兹 -罗宾逊为例,他已婚,并且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在奥兰多的郊外有套大房。他30多岁时认定自己已受够了枯燥的办公室工作。2004年,在作为企业会计师度 过了13个殚精竭虑的年头之后,他最后一次在普华永道打了出勤卡,并打印出一份重新修改的简历,页眉赫然写上了新的职业意向:“协助我的球手进入世界排名 前30。”

罗宾逊说:“人们会来跟我说一些话,诸如,‘我也想有胆量做你那样的事。我一辈子都在做一份我不喜欢的工作。但我有家室,我不能放弃。’而我会说:‘我也有家室。所以我才放弃了。’”

从罗宾逊的观点看来,他还是在就业。在他头三年的巡回赛里,总收入分别是45,000、48,000和53,000美元,大概只相当于他在普华 永道所挣的一半,但稳定的提升就是乐观的理由。他说,大多数行业在头三年里都是亏本运营的。“这对我和我的家小来说是给未来的投资,并且它是我爱干的,” 罗宾逊说,“这辈子你也就走一回了。”

不巧,罗宾逊在坦帕也不过就走了那么一回。他的球手伦-马提斯没有通过周一资格赛,戈尔登和斯图吉尔的球手也一样,而由达菲帮忙扛包的亚达蒙尼斯也差那么几杆。这很令人失望,但比赛总有下一周。

“这没什么可怨的,”斯文森说,“当你是个球童,你的工作就得由球手的表现决定。时间到了,你就说一声‘谢谢您给我机会’。我一直都很感激我得到了这份工作。”

到了星期天,新快线大师赛第四轮,斯文森的球手已经出局,又没包扛了。于是他又回到他那辆改装的面包车里,床单折了起来,水缸也装上了水,准备踏上去往佐治亚州的4828公里旅程。

斯文森不是个愿意落地生根的人,而走过这么多条漫长的高速公路,他也变得很达观。“或许下一站就会好些,”他说道,“你能做的就是继续努着劲儿。一场比赛完了,你会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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